印顺法师:佛法是救世之光;29、谁是胡涂虫

www.guiyifo.com皈依佛网;印顺法师,去年秋初,孙居士交来两篇妙文──『胡涂虫回头』,『人类之迷梦与中国之出路』。当时随手一放,竟一时找不到了。上月拉开抽屉,这两篇妙文,却重行现在眼前,再读一遍,觉得作者的目的,为了反对马克斯的经济制度,政治革命,从动机上说,我们只有同情他,赞成他。然而他却把佛教的悟证,拉在一起说,「释迦牟尼坐在菩提树下,空想一个极乐世界,世界上最大的胡涂虫,第一个是释迦牟尼」;「六朝隋唐,又出了一批大菩萨,静坐参禅,空想冥索,全用智能以求真理。立论虽深,竟无补于中国之文化」。作者既推重实验,试问对于佛教的理论,智能的内容,有没有确实地了解过、审查过、试验过?老实说,对于佛教的悟证,什么都不知道,只是空想的、偏激的,基于邪恶的反宗教精神,加上流俗的误解,而作出不负责任,不着实际的毁谤!空想而胡涂的狂言,也不需要批评,让他知道一点就得了!

直线的观念,平面的观念,固定的观念,绝对时空的观念,作者依据相对论,一一的称之为错误胡涂。在他想来,释迦佛的自觉实证,是推理冥索而违反这些的。那里知道,释尊的自觉实验,是从根否定了「自性见」,就是人类意识中的普遍成见,从来不曾离开过,成为一切错误与胡涂的心理因素。佛是彻底的大觉大悟,离去这种颠倒妄见,这才从现证一切法性中,发见了:「诸行无常」,一切只是不断的生灭与延续过程,而没有不变的事物;「诸法无我」,一切只是种种关系所和合的现象,而没有独存的个体;「涅盘寂静」,一切的差别与动乱现象,当下为平等的、和谐的、宁静的。释迦佛本此自觉实证,为我们开示,一切是缘起的、相待(相对)的;一切事物,无非是缘起空而为无常、无我、无生的。这在大中观者,特别明彻的发扬它,观破固定的观念,绝对时空等谬论。所以依据实验与相对论,而盲目地牵涉佛教,只是说明了作者的推论与胡涂。

今日世界的错误(古已有之,于今为烈),是一种一元的邪见。什么人,都想依据一种自以为然的(其实最多是部分的)事理,而推论到一切。如以物理科学为依据,而解说生理、心理,到达唯物论的谬见。依据经济,而解说一切社会变动,到达经济史观的谬见。又如专凭物理科学的实验,而想拿来衡量一切,以为不如此便不是实验。不知物质世界的实验,与社会界的实验不能全同,而社会界政治经济的实验,又决与生命及自心的实验不同。这种夹杂着权力观念的一元谬论,无非从违反相待性(相对)而来的错误与胡涂。作者大谈相对论,高唱实验论,其实他自己,既缺乏实验,也忽略相对。如主张「有治人,无治法」便是一种偏激的反法治论。人与法是相对的;人而为贤明的,固然可以促进造成良好的法制;良好的法制下,也容易造成、发展良好的人才。反之,人而不贤不明,一切良法美制,都会无效;如法纪荡然,制度紊乱,不一定有好政绩,甚至好人不能存在在坏环境中。这在人法相待的关系下,互相影响,何等明白!为什么要偏说「有治人,无治法」?问题是他从来不知「相对」论。相对,相对,只在他的口里,并不在他的心里。

释迦牟尼佛的自觉实证,首先从分别事相入手(法相善巧);进一步,把握根(生理的)、境(物理的)、识(心理的)的内在关联,一切心境相关,自他相关,物我相关的,活动的一般程序(缘起善巧);再深入到法法本性的内证,真实的体验。此与科学的从观察而实验,并无不合。此觉证的实验,何以知其真实?因为在这自觉的法性中,发见一切事物的缘起相待性,缘起与空性──二谛融通而并无矛盾。所以,推理无不合,佛的究竟大觉,可断定而无疑。佛在大觉心中,开示宇宙人生的缘起相对性;开示诸行无常,诸法无我,涅盘寂静性,被进步的智识界,证明为永远扑颠不破的真理。作者自己空想,自己胡涂,而以己心推佛心,诬谤我佛为「不去实验」;为「缺乏经验的」!请冷静的反省吧!你是不空想的,实验的,生在二千五六百年后的今日,还只能剽袭一些别人的相对论,挂在口头而不在心里。佛如果是空想的、胡涂的,生在爱因斯坦二千五百年前,却能发见更完善的相对论(爱氏的相对论,还在四度时空里)!真正的胡涂虫,到底是谁?实际上,说实验,佛陀的自觉实证,便是实验。谁肯依着修习去,谁也能实验,有着必然性与普遍性,并非主观的产物。所以说:此法(体验到的),「非佛作,亦非余人作,法性法尔」。不过这种实验,为根本而最深彻的实验,不重于自然界、社会界,而重于从生命自体去实验,为向外驰求者所不能通达而已。所以太虚大师曾着『科学的人生观』,说佛法是广义的科学,广义的实验。空想而偏激的狂论家,那里晓得!

对于中国文化,作者赞美战国秦(西)汉时代,说:「孔孟之书,绝无迷信」;「中国之所以能有此前期文明,而至今无宗教者也」。很显然的,这是代表中国后期非宗教或反宗教者的口吻。中国文化史上,秦、汉便是富有宗教性的。在西汉的儒者看来,孔子不是神吗?五行、谶纬、休咎,不大都是儒者吗?至于隋、唐文明的隆盛,史实具在。外人称华侨为「唐人」,华侨称故乡为「唐山」,决不会比两汉逊色。隋、唐文明,是佛教为大宗,而道、景、祆、回等一切宗教最活跃的时代。抹煞隋唐的灿烂文明,扬威异域,而说「无补于中国之文化」,这简直是对于中国文化的自毁!

宗教,我甚至说,迷信的比不信为好。光明的憧憬,热情、真诚、敬虔、同情,生死以之的毅力,就是迷信的宗教,也能鼓铸这种人类的美德。中国并非生来就是无宗教的国家;非宗教精神的抬头,最初表现于唐末,到宋代的理学而大盛。理学大师当然可以凝成崇高的理念,发为坚毅的信愿,但这决不是一般民众所可能的。从此,中国民族,更倾向于稳健、平庸、功利、现实、冷漠。从历史看来,中国民族从此即不断的遭受异族统治,在平流而缓慢的衰落当中。非宗教的精神,明、清更强调,这都是以儒而非毁佛、老的。非宗教精神的再度昂扬,便是五四运动,反宗教,反玄学,这是以西洋文化来摧毁中国固有之一切的,孔家店也被打倒了。非宗教精神的极度扩展,便是唯物的共产主义狂潮。这不但摧毁中国文化,连西方的民主与自由等传统,也有被毁之势。在共匪陷没大陆的今天,不能痛自反省,说「中国之出路」,而侈谈无宗教的中国文化。根本不知道宗教,却拉上佛教为批评对象。这种颟顸论调,对于中国,真是无益有损,真是罪过罪过。